老藥箱里的春天
林小滿第一次見到陳知意的藥箱時,正蹲在樓道里哭。她攢了三個月零花錢買的墨蘭,葉子黃得像被秋霜打過,根須在花盆里爛成一團糊。隔壁門“吱呀”開了道縫,穿灰布褂子的老人探出頭,手里攥著塊擦了一半的脈枕。
“爛根了?”老人聲音像浸過藥汁,帶著點苦甘味。
小滿抽著鼻子點頭。她知道這老人是醫生,卻從沒見他給誰看過病。樓道里的聲控燈暗下去,老人摸出打火機,火苗在他滿是皺紋的手心里跳了跳:“進來吧,我那兒有草木灰。”
屋子比想象中整潔,迎面擺著個梨木柜,抽屜上貼著褪色的藥名:當歸、白術、陳皮……最上層鎖著個深棕色皮箱,銅鎖擦得發亮,像只安靜的眼睛。老人從柜角翻出個瓦罐,倒出些灰白的草木灰:“拌在土里,能收潮氣。”
小滿盯著那只藥箱:“爺爺,您以前是看中醫的?”
老人往花盆里撒灰的手頓了頓。窗外的玉蘭花瓣飄進來,落在他花白的頭發上。“十年沒碰了。”他說。
第二天小滿又來,帶著自己熬糊的姜湯。“我媽感冒了,”她把搪瓷碗往桌上推,“藥店的姜茶太甜,不如您教我熬藥吧?”老人看著碗底焦黑的殘渣,忽然笑了。那天下午,藥箱的鎖第一次在小滿面前打開,一股混合著薄荷與陳艾的氣味涌出來,像忽然吹進了整個春天。
箱子里墊著藍布,整齊碼著瓷瓶與銅秤。老人拿起支銀亮的探針:“這是測藥溫的,以前給孩子喂藥總得用。”他的手指撫過瓶身,忽然停住——瓶底刻著個“念”字。
小滿后來從居委會張阿姨那聽說,陳醫生以前有個女兒叫念兒,八歲那年得了肺炎,他親手開的藥方,卻因為一味藥的劑量算錯,孩子沒救回來。“從那以后,他就把藥箱鎖了,再沒給人看過病。”
那天傍晚,小滿抱著救活的墨蘭敲開陳知意的門。老人正坐在桌前,藥箱敞著,里面攤著本泛黃的醫案。“這是念兒以前種的蘭草,”他聲音發顫,“那年她病著,還念叨著要等花開。”
小滿忽然懂了,為什么老人教她煎藥時總說“火候要準,心要靜”,為什么他摸脈時手指總輕輕懸著,像怕驚擾了什么。
三個月后,小區里傳開了件事:陳醫生重開了診室,就在自家客廳。頭一個病人是隔壁樓的小男孩,發燒不退,陳醫生給他開了藥方,又用那支銀探針仔細測了藥溫,輕聲說:“慢點喝,不燙。”
小滿站在門口,看見陽光落在攤開的醫案上,那頁的邊緣寫著行小字:“醫者,既要記著過失,更要想著救人。”窗外的玉蘭開得正盛,花瓣飄進藥箱,落在那支刻著“念”字的瓷瓶旁,像一句遲到了十年的原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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